丝弦美女(故事丨蒋世平：丝弦传情)

第七届常德原创文艺奖获奖作品：

丝弦传情（民间文艺·故事）

文/蒋世平

白雪在上海一家大学毕业后，应聘到沪德利公司商品部工作。老板霍斌对白雪颇有好感，那天检查工作后，特意嘱咐白雪准备一个节目，在公司的五一晚会上演出。白雪听了十分兴奋。她从小就受母亲文馨熏陶，喜欢唱歌跳舞。在新的公司能有这样一个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大家小觑，更不能让老板母亲瞧不起。霍斌离开后，看出了白雪心事的部门经理邓芸冷冷地说：“每年五一晚会，霍老板的母亲都要看节目，她可是老戏骨，要得到她的赏识可不容易啊。”

邓芸告诉白雪，霍老板母亲叫陈招娣，六十出头了。这几年把公司的事交给儿子后，很少来公司。但每年五一的节目，一定前来观看。据说，这五一搞文艺演出，丰富公司文化生活，就是陈招娣的主意。

五一晚会那天，霍斌和他的母亲来了。总部三十多人，几乎都上台表演了自己编排的节目。白雪最后一个走上去，大大方方对大家施礼后，唱道：

红太阳光辉照山河，社会主义新事多，非是姐妹们嘴巴巧，新事要用火车拖哇。依儿哟依儿哟，依儿依儿呀儿依儿哟。

从前我们穷山窝，山高水冷石头多，如今开出了大寨田哪，高坡上种起矮子禾哇。依儿哟依儿哟，依儿依儿呀儿依儿哟。

……白雪唱完，陈招娣站起来，冲白雪鼓掌：“唱得不错。”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这是我特意奖赏你的。”

围席而坐的全体员工，顿时一齐鼓掌。霍斌也以赞许的眼光瞧着白雪。

邓芸笑容满面，从陈招娣手里接过钱，送到白雪手里。

白雪连忙对陈招娣鞠躬感谢。原来，白雪听说老板母亲是老戏骨后，一时拿不定主意演什么节目才好。那天在电话中同妈妈文馨说起这件事，文馨说，家乡的戏曲“常德丝弦”独具特色，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老板母亲是上海人，肯定没听过，一定能让她动心。果然，今天这一口纯正常德话演唱的“常德丝弦”，让陈招娣这老戏骨也欣赏不已。

这以后，邓芸见到白雪亲热得很，鼓励白雪向老板霍斌主动进攻，早做老板娘。白雪非常害怕：邓芸的话传出去，惹恼了霍斌和他的母亲，那就坏了。从此不敢与邓芸说闲话了。

这天下班时，白雪坐在电脑前浏览资料，霍斌来了。他微笑着对白雪说：“我母亲特意叮嘱我接你去吃晚饭，想听你唱常德丝弦。”

坐在办公室的五个美女，眼睛齐刷刷亮了。白雪没想到霍斌突然出现，而且要接她去家里唱常德丝弦，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求救似地望着邓芸。邓芸不说话，鼓励地点点头。

坐着老板霍斌的奥迪，来到陈招娣家里。陈招娣给白雪倒茶时，说白雪常德丝弦唱得不错，问白雪还会唱多少常德丝弦。白雪说她是常德人，从小听妈妈唱常德丝弦，读五、六年级时，还被妈妈送进常德丝弦培训班学过几个寒暑假。陈招娣听了，非常高兴，马上要白雪唱一支。白雪清清嗓门，唱道：

我的呀鸡，是有名的：

山上飞的是野鸡，地上飞的是家鸡；

五颜六色的是锦鸡，麻麻匝匝的是麻婆鸡……

那陈招娣听着，眼里波光闪闪，脸庞红云浮动，就像在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上喝了琼浆玉液。待白雪唱完，陈招娣连连点头：“你这味道，真是正宗。好久没听到了。”

白雪不由得起了疑心：陈招娣原来知道常德丝弦？问：“陈姨，您这么喜欢我们常德丝弦？”

陈招娣愉快地告诉白雪，她年轻时，在湖南常德工作。原来，根据毛主席“三线建设要抓紧”的指示，1966年，一机部批准上海工程机械厂改迁湖南常德，因上海黄浦江和常德沅江而定名为浦沅工程机械厂。陈招娣的父母随大批上海人来到了常德。“浦沅人”发扬“大庆”工人艰苦创业精神，忘我劳动。到1973年已建成相当规模的一家现代化的大型工厂。拥有7000平方米以上的车间十个，同时厂内建有子弟学校、幼儿园、托儿所、职工医院、食堂、商店、邮局、银行，科技大楼，科学图书馆，还创办了技工学校和全日制的职工大学，为工厂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那时候，厂文体生活相当丰富。陈招娣是厂文艺宣传队队员，演过《沙家浜》中的阿庆嫂，也扮过常德妹子表演“常德丝弦”，当时演唱的常德丝弦就是《常德新事多》。常德丝弦是流行于常德沅江、澧水一带的汉族地方曲种。演唱时用扬琴、琵琶、三弦、胡琴等丝弦乐器伴奏而称之为丝弦，用常德方言演唱，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和乡土气息。2003年国企改制，年近半百的陈招娣才偕同丈夫回到父母居住的上海二次创业。十多年过去，陈招娣在上海听到了深烙在青春记忆里的常德丝弦，因此对白雪倍感亲切。

白雪得知陈招娣是三线人的后代，年轻时演唱过常德丝弦，顿时觉得与陈招娣心心相通，觉得与陈招娣似曾相识。白雪告诉陈招娣，她的母亲也是浦沅工程机械厂的工人。只不过父亲在常德市里工作，她去浦沅玩耍的时间不多。陈招娣听说白雪母亲也是浦沅人，注意地瞧了白雪几眼。

从这以后，陈招娣常来公司，接白雪去吃晚饭，一起唱常德丝弦。

白雪与陈招娣关系非同一般，不仅邓芸和公司的美女们刮目相看，就不老板霍斌，也对白雪礼让三分。

那天，白雪忽然接到妈妈电话，说她来到了上海，正在宾馆休息，要她去一下。原来，今年是浦沅工程机械厂建立五十周年，一群在浦沅退休和下岗的人聚会庆祝，从常德来到了上海。

白雪十分高兴，赶忙打车来到了宾馆。找到浦沅人聚会的大厅，只见妈妈正与陈招娣相谈正欢。原来，白雪的妈妈文馨年轻时也是浦沅宣传队的队员，同陈招娣关系非常密切。陈招娣唱常德丝弦，就是跟文馨学的常德腔。

陈招娣笑着对文馨说：“你的女儿，同你一样漂亮呢。其实，我早就从她演唱常德丝弦的神态中，看出了你的影子。”

白雪这才明白陈招娣对她那样好的原因，心里一阵温暖。因为常德丝弦，陈姨与妈妈结下了深深的友谊；也因为常德丝弦，陈姨对她这位故人的女儿格外关怀。

这天晚上，白雪，陈招娣，文馨三个人给聚会的浦沅人表演了常德丝弦。歌词是三个人临时编的:

浦沅人今天聚一堂

抚今思昔泪满眶

昔日奋斗奏凯歌

今天努力创辉煌

……

她们的演唱，博得了浦沅人经久不息的掌声。白雪听着掌声，不禁热泪盈眶：这掌声，是浦沅人给她们的，更是浦沅人献给常德丝弦的；当然，也饱含着浦沅人对蹉跎岁月的怀念，对青春岁月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