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再见(四十二、再见,美女)

作者: 时间:2024-06-02 09:05:08 阅读:

四十二、再见,美女


郑义着便衣戴墨镜走进阿拉丁大酒店,刚进大堂,看见卡佳和莎莎垂头丧气地拉着行李箱走出电梯,看来准备打道回国了。她俩没有认出他来。他调侃地在心里说一句:“再见,美女!”双方擦肩而过。

他乘电梯上九楼。张副厅长来鹭海前,在机场简短地跟他通过一次话,此后他一直等待着这次会面。不过他没有想到张会选择在华昌集团旗下的这家酒店接见他。

他按响了908房间的门铃,开门的却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张副厅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几日不见,他的啤酒肚仿佛又大了一圈,名牌鳄鱼皮带困难地打到了尽头。他朝郑义招一下手,又拍拍身边的沙发扶手:

“过来坐。”

金丝眼镜笑道:“张厅长,你忙。我先下去了?”

张子顺打着哈哈:“那好,你忙去吧!”

张副厅长不介绍,郑义也不多问,看那人拉上门走了,就坐下来,打量一下房间:这是个豪华套间,外间是客厅,内间是卧室。茶几上摆着鲜花和时令水果。张副厅长招呼他吃水果,他随手拿起一枚红毛丹,另一枚却滚了下去,他去拣,发现茶几下放着一只棕色密码箱。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张子顺慈祥地笑着。

“领导辛苦!”郑义脱口而出。这是一种职业化的语言。说完他开始一点点地剥红毛丹。那软软的红肉刺看着锋利,其实一点也不扎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张子顺敏锐地捕捉到郑义的不安。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选这儿见我?”

“有句老话怎么说: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郑义接道。

“对!哈哈哈……”张子顺看来特别开心,大笑起来。郑义不安地望了望房门,这哪儿是在执行特殊任务!看张副厅长那放松的样子,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没事,这里绝对完全!”张子顺拍拍他的肩膀说。

“那,就开始汇报工作吧?”

“不急。天这么热,你先吃点水果消消汗。”张子顺亲手递给他一块西瓜,“对了,你家属的工作问题解决了吧?”

郑义老家在基层农村,当武警时订的婚,他考上公安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分到省公安厅后,老婆也按照有关文件转了非,落户到省城,但一直没有正式工作。眼下儿子上初一,母亲去世后,父亲也跟着他生活。一家四口住在单位分的一套二居室的旧房里,生活比较艰苦。

“还是干临时工,一月挣五六百块钱。”郑义实事求是回答。

“老人还跟着你?”

“是。不过老爹身体还好,能帮着买菜做饭什么的。”

“你工资也不高,一家四口人,那哪儿够呀!”张子顺叹道。

“比在农村时强多了,我很满足。”

张子顺点点头,“东西带来了?”

郑义取出微型录音机。随后的十几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听录音。然后张子顺又看了对卡佳和莎莎的讯问笔录。

“好,把它们都交给我吧。”张子顺把笔录连同录音机都放进自己的手包里。

“张厅长,我建议结束秘密调查阶段,逮捕李豪等涉案人员,立案查处孟宁和白晶被杀案件。同时对马建贤实施监控。”

“我觉得光凭一盘磁带和一份笔录,办这么个大案,证据还不充分。当然你这段时间很辛苦,可以先回家休息几天,等候我的安排。”

“这案件已牵涉到两条人命。我担心夜长梦多,一旦走漏风声,会给他们订立攻守同盟、转移罪证的机会。”

“你领导还是我领导?”张子顺有点不耐烦。“我说再等等看!”

“你是想回到省城后,再下令查华昌集团是吧?”

张子顺却不答话,反问他杨天晨最近有什么活动?郑义迟疑一下,他本想如实汇报的,但刚才张子顺的态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似乎在急于掩盖什么,他不得不有所警惕。于是临时留了一手,淡淡地说,杨天晨身体有点伤,最近在休息,而且两三天后就要调回省报社了。张子顺哼了一声:

“他不好好地写他的文章、当他的记者,瞎插插什么!他早该调回去了。你也不要再跟他联系了。这种人,不过利用一下罢了!”

郑义听了,觉得心里很别扭——甚至是反感了。本来夺了录音带,就该告诉杨天晨的,他遵照指示没说。但是如果没有杨天晨“插插”,就不可能有白晶的证词,孟宁之死案件至今也不会有什么突破。

张子顺似乎看出了郑义的敢怨而不敢言,温和地笑起来,叫着郑义的本名道:

“王正义,你来公安厅后,我对你怎么样?”

“当然很照顾我,我能干上‘副处’还不是多亏领导提拔!你还帮我解决房子问题、孩子上学问题……”

张子顺微笑点头,仿佛认可郑义是个有良心的人。他放低声机密道:

“我告诉你个内部消息:四处齐处长马上要调动工作了,正好有个空缺。好几个副处长都眼睛红红地盯着呢!不过他们都没戏。你知道我跟一把手的关系,那是不锈钢哥们!我觉得你最合适,已经向他吹过风了。”

“我恐怕能力不够吧?”

“嗳,怎么这么说!你有学历,有能力。当然最主要的,你是我的人呀!我不提拔你提拔谁?!”

“那谢谢厅长!”

“哎,私下别叫厅长,多外气呀。叫我声老哥就行了!”

“是,厅长!”郑义做梦也没想到能与高高在上的张副厅长称兄道弟,心中更加疑惑,为什么呀?

“我说老弟,”张子顺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就听哥哥一句话,不要再管华昌集团的事了。”

“是……”郑义低下头,勉强说。

“你任务完成得非常好!不过,关于这盘录音带,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郑义应着,忽然感觉现在这句话有另外的含意,忍不住问道:“也包括厅长和其他领导吗?”

“我说过‘任何人’。万一一把手直接问你什么,你就说没什么收获。”也可能张子顺自己也觉得太直露,难以自圆其说,掩饰道:“我不想让别人来抢我的功。”

郑义仿佛明白了什么。恐怕不是抢功的事。他心头没法不疑惑:难道张副厅长与沈华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张子顺知道,即使郑义口头答应保密,也并不保险,他必须把他拉下水,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把小密码箱放到茶几上,啪地打开,郑义吃惊地看见里面是一扎扎百元大钞。

“正义呀,我知道你生活困难。所以,我给你借了点钱。这是五十万,你收下。把房子装修装修,买点象样的家具,给你父亲买点名酒名烟,叫老人也享几天福。余下的钱,留着给儿子上大学用。在省城生活,哪样不要花钱呀!”

“不,我不想借别人的钱。”郑义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来这么一下,又惊又疑。

“哎,听我的话。”张子顺又拍拍他的肩,“放心吧,这钱不用你还。我来替你还。”

“你,你哪有这么多钱……”郑义还是不明白,他知道张的月薪比他只多几百元。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么说吧,我有许多朋友,他们都是做大生意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郑义仍不明白。朋友做大生意,钱多得花不了,就送给你吗?天底下会有这种好事?除非你帮过人家……

这钱是沈老板的吧?郑义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就直直地瞅张子顺。

“你想说什么?”张子顺的脸冷酷如三九冰霜。

“是不是沈……”郑义鼓足勇气,哑着嗓子问。

“哪来这么多废话!”张子顺不无恼怒,“别罗嗦,把钱给我收下!你不收,我就要问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救护那个女孩?是不是你杀了她?”

“不!”郑义一切都明白了,低低地吼道。他鄙夷地看了张子顺一眼,猛地起身往外走去。

“站住!”他听见背后一声喝,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他慢慢转身,看见张子顺手中有一支玲珑的九二式手枪,机头已经张开,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他身上袭过一股寒流,但仍镇静地笑了:

“你不会开枪的,因为你毕竟是党员身份的公安厅长。”

张子顺把枪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你给我上课?党员怎么了?也得吃饭也得养家!一月拿那几个死钱够什么用的!你白上了个研究生,一点人生哲学不懂!别忘了现在是改革开放时代,谁有本事捞钱谁是爷,谁没本事受穷谁活该!上至陈希同、成克杰、胡长清下至乡镇长村支书都在搞腐败,你管得了吗?……存在就是合理的,这是黑格尔的名言。还用我教你吗?”

“反正我不会要那不明不白的钱!”

张子顺笑了,笑声如林中枭鸟的夜啼:

“我是为你着想。如果你不收这笔钱,我想你走不出这个酒店。即使你能出去,你也活不到明天早上。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不想让你年迈的父亲、你年轻的妻子和未成年人的孩子,突然接到你‘因公牺牲’的消息吧?”

郑义本来想大骂一句对方,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房间,冲出酒店。他挪动了一下身子,但只是跺了一下脚,然后就沉重地蹲下了。他捂上脸,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