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1947年8月份奉调由原凌源县的丛杖子区到叶柏寿县五区（即波罗赤区）担任区委书记兼区长。到1948年3月，我被调到县委组织部。在这近8个月的时间里，正值冀察热辽解放区贯彻"中国土地法大纲"，轰轰烈烈开展土地改革运动时期。我作为区一级主要负责人参加了土改。亲身体验到了党中央战略方针的英明，亲眼看到了广大农民从千百年封建枷锁下解放出来，获得土地后的胜利喜悦，内心感受到了人民群众热爱共产党，解放军的深厚感情和伟大力量。虽然时隔近40年，往事却历历在目，思绪的闸门一打开，当年斗争的情景就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一、扩军建政，站稳脚跟

新组建的区委，区政府班子十多个人，当时，我才21岁。其他人也都是20刚刚出头、虽然去新区工作条件艰苦，斗争复杂，但大家的劲头却很足。8月下旬的一天，我骑马挎枪从叶柏寿出发，进入波罗赤区境内。那时，由于刚解放，国民党残匪活动还很猖狂，所以我们是打游击，边走边工作，10多天后辗转到波罗赤街建立了区政府。

区政府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扩军建政。我们用前段收缴的大户的几十支枪，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建立起一支30多人的区小队，战士大多数是贫苦青壮年农民。区小队长叫谭国富，25、6岁，性格豪放，工作有股子冲劲，把小队带得一直很好。当时北山里有两股土匪。土匪头子一个叫刘永祥，是懒沟村人，一个叫徐庆。他们经常流窜到波罗赤区境内骚拢百姓，我们多次带领区小队到北山的哈来海、肖杖子、朝沟和懒沟等地方剿匪，以扩大我们的影响，保卫人民群众的安全。这对发动群众起了很大的作用。在我们到波罗赤区之前，那里的政权仍是敌伪时保长把持。我们的区政府成立后，首先摧毁了旧政权，根据自然状况建立22个行政村。每个村都设立了村政权（农会）,建立了民兵组织。这样，我们在波罗赤区很快就站稳了脚跟。各项工作得以迅速展开，除奸、扩军、交公粮，对大户缴枪、征布，发动群众做军鞋、军袜等等各项任务都完成的很好。

二、开展社会调查，为土改做准备

为了迎接即将开始的土改运动，我们在扩军的同时，进行了全面深入的社会调查。在访贫问苦中我们了解到，波罗赤区所辖范围内，仅占人口总数的1.5％的地主富农占有着大量的土地，而且都是好地、水浇地。贫下中农有地不多，全是次地、山坡地。尤其是地主剥削农民的手段非常毒辣。大地主邰子寿在他的地边上向外斜着栽树。树长高了就把邻边农民的土地遮得不见太阳。老百姓惹不起他，被逼无奈，只好忍痛把地贱卖给他。到土改前，邰子寿一家的土地就占下洼村土地的一多半。剥削阶级的巧取豪夺，日寇长达13年的黑暗统治，给人民群众带来的苦难太沉重了。农民缺吃少穿，连生存都很难保障。当时我们走过许多家，大都是四壁空空，吃上顿没下顿，全家6、7口人就有一条破棉被，17、8岁的大姑娘没有一件囫囵衣服穿。

通过调查，我们初步搞清了阶级关系。当时，解放了的农民迫切要求斗地主分田地、分财物，在政治上、经济上彻底翻身，当家做主人。满足农民对土地的要求，确实是我们党的工作中一件顺应民心的英明决策。

三、土改轰轰烈烈，农民扬眉吐气

1947年9月，中共中央在河北省平山县召开的全国土地会议结束后，冀察热辽分局根据中央指示，在老解放区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

波罗赤区的土改是在1947年10月开始的，是在县委和南团的统一领导下进行的。南团的总团长是范儒生同志，副团长是杜星垣，刘钢锋同志（范、刘是分局党校教育长、杜是联大教育长）。到波罗赤区开展土改工作的是南团的30多名干部。分团长黄鲁同志参加区委。区干部中有我、副区长窦珍、农会主任赵天祥及隋庆福、阎振华、胡宝良、何俊儒等10多人也参加了土改。

当时，叶柏寿县的土改工作是冀察热辽分局的试点。由分局秘书长杨青（即欧阳钦）同志亲自领导。在土改开始前，我们区有40多人到大城子参加了土改积极分子训练班。这个训练班近千人参加。学习全国土地会议的精神及土改中的若干政策。杨青同志、胡锡奎同志在学习班上做了动员报告。

大城子集训结束后，根据县委部署，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基层土改组织-﹣贫农团。由于前段发动群众工作较为充分，因此，在几天的时间内，各村都成立了贫农团，连孩子们也组织起来了，成立了儿童团。

10月22日夜晚，沉睡的村庄突然沸腾起来，全县统一行动，拘捕地主老财。我区各村的贫农团，带领贫下中农，涌入各个老财家中，把地主富农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了起来，集中看管，并查封了他们的全部财产。第二天，在区政府院内召开了全区贫农团干部大会，由工作团和区委负责人进行了大会动员，宣传了"中国土地法大纲"，让雇农受穷不合理，组织起来，造地主老财的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随后，土改工区干部深入到群众家中作宣传发动工作，进一步启发他们的阶级觉悟。在此基础上，各村召开诉苦大会，同地主面对面地进行斗争。贫下中农血和泪的控诉，揭露了地主剥削，压榨农民的种种罪恶。

乌兰和硕村的大地主邰文彬是当地一霸。在他家扛活的人没有不挨过他打的。全村的好地、树林子全被他家霸占着。他的二小子邰俊德（外号叫"二狗吊）比他老子还恶，整天挎着把"金鸡满槽"（手枪的型号），横行乡里，就连小孩到树林子拾柴被他遇见，也得挨他一顿打。

北兰营子有个姓郑的地主，他儿子是花子队，他的老婆外号叫"母老虎"。这个地主婆非常狠毒，对长工非打即骂，常常不给长工饭吃，民愤很大。像这类的恶霸地主，平日里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群众起来造反，首先向他们开刀，一下子把他们的威风彻底打跨了。贫下中农扬眉吐气，在政治上首先翻了身。

斗地主"吐苦水"活动，激发了贫下中农的革命热情。各村土改很快就转入挖浮财、分财物的阶段。在贫农团的带领下，贫下中农把封存的地主家的金银首饰、贵重衣物等都登记造册，然后按人口平均分配。有些地主见到土改势不可挡，虽把贵重物品埋藏起来，却逃不脱贫下中农雪亮的眼睛。几天之中就挖出了一大批浮财。大地主邰文彬把皮袄、金银首饰、各种手表等装了大皮箱，藏在扛长活的小屋里，出钱买长工给他保密。可是恨透了他的长工们根本不买他的账，立即把消息报告给了贫农团。邰文彬的大儿子邰俊儒是在外念书的，比较开明，土改中回到家后，将埋在屋内炕沿下3尺多深的大花盆挖了出来，共有银元宝50多个，80多斤，交给了贫农团。

挖浮财解决了部分贫苦农民缺吃少穿的困难。他们分到了粮食、衣物，肚子饱了，身上暖了，真正感到了翻身，幸福。当时，在翻身农民中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不经冻来不知暖，不尝苦来不觉甜，我们经过冻和苦，才知党比太阳暖"。这首歌谣十分生动地表达了翻身农民对共产党无限热爱的深厚情感。

11月下旬，波罗赤区的土改开始了打地分地工作。平分土地是土改的中心环节，满足农民对土地的要求，使他们从封建枷锁下解放出来，他们才会真正感到在经济上彻底翻了身。农民兄弟讲："土地是我们的命根子，子孙后代才能再不受穷"。因此，在平分上地的工作中各村工作团和贫农团都非常认真、细致。各村选举组成了土地评议委员会，组成专门班子丈量土地。尽管当时已是数九隆冬，但工作团的同志和贫农团人员不畏严寒，顶风冒雪，一弓一弓地丈量，很快将土地的实际底数搞清了。随后研究确定地块等级，将土地分出3等9级，按照上级制定的"部分打乱，抽肥补瘦、抽多补少"的方法进行分配。到了12月末，全区土地分配基本结束。贫下中农成为土地的主人，标志着几千年来封建土地关系从根本上摧毁了。获得了土地的农民，高兴地捧着地里的土，向工作团的同志表示感谢。那种喜悦情景，至今仍记忆犹新。

分浮财，分土地结束后，土改工作团与区委共同逐村进行复查。对土改中存在的一些问题，随检查随纠正，全区的土改工作按照县委的统一部署到1947年12月末基本完成。

四，土改是一场严酷的阶级斗争

土地改革运动是从根本上摧毁封建地主阶级在政治上对农民统治和经济上对农民剥削的腐朽制度。因此，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阶级敌人的反抗。在土改中敌我双方斗争的复杂性和残酷性在波罗赤区也同样表现出来。

记得土改刚刚开始时，我们的工作是发动群众。可不少村的大姑娘纷纷逃到山沟的亲戚家中，有些还急于找婆家出嫁。经过调查了解到，原来是地主、土匪散布的谣言引起的。谣言说："共产党要把一批姑娘送到苏联去当慰问品，换飞机大炮"。我们及时挨家挨户地作工作，宣传共产党的主张，老百姓放了心，逃到山沟里去的姑娘才陆续回到家中。

米杖子村有个姓姜的农会主任，原来在老鲜家扛活。土改开始后，姓鲜的老地主把孙女嫁给他，拉拢他。这个人宁可不当农会主任也要媳妇，最后只好罢了他的官。还有一个区小队员叫徐万克的，是个流氓无产者，吃喝嫖赌啥都干，后来他与地主勾勾搭搭，被我们及时清理出去了。我们的这些做法，受到了老百姓的称赞。他们说："八路军不护短有了不良分子及时清理，这才是真正为咱穷人办事的队伍。"

由于我们加强了内部的工作，注意保持队伍的纯洁性，敌人在我们的内部便无隙可乘了，但垂死的敌人并不甘心失败。在我们的土改进入分配土地的关健时刻，一股土匪袭击了我区小队。姜海明（八达孟克村人）、胡秀成（下洼村人）、张凤义（喀左县大城子镇小河湾四队人）、刘 xx （喀左县公营子乡大八台刘杖子村人）4名区小队战士被土匪杀害，给我们造成了很大损失。

那是在1947年年底的一天，土匪头子徐庆带领40多名上匪窜到北山根下的辛窝铺。这批土匪大部分是地主、富农和一些不务正业的亡命之徒。辛窝铺村西头住着一户姓康的寡妇，这家的姑娘不正经，徐庆来了就住在他家中，院外派土匪站上岗。

这天，我区小队的20几名战士正好到北山执行任务。从波罗赤出发时是分两帮走的。一队从肖杖子进朝沟。另一队从哈来海进沟。并约好谁先到辛窝铺谁先等着，在那集中后统一行动。

傍晚时分，从哈来海走的那一队10多个人到了辛窝铺。这时从村子里出来个老头。区小队员问他："村里有没有土匪？"老头说："我从村子中出来时没听说"。有个区小队员看到村子西头有个背枪的人在站岗，以为是另一队已先到村里，就没有什么防备，向村中走去。到了村口，正在集合整队，突然枪声大作。两名战士中弹倒下，其他战士马上散开进行还击。

原来土匪头子徐庆正在同老康家的姑娘鬼混，听说有队伍进村，他开始以为是我大队人马把他包围了，十分恐慌。后来一看只有10几个区小队员，便率领众匪徒冲了出来，我区小队寡不敌众，只好往村外撤退，又有两名伤员被土匪掳走。

那天，我正在区里同工作团开会，接到报告后，便同窦珍一同带领区小队赶到辛西窝铺。这时，土匪早已逃走。我们将姓康的姑娘抓来审问。她也不知土匪是从哪来，逃到哪去了，只知道土匪头子是徐庆，土匪大约有40多人。我们顺着土匪逃走的方向又追了一段路，在北山崖下看到那两名受伤被捕的区小队员已被土匪用刺刀给挑死了。

战士们用担架将4名牺牲的区小队员抬到波罗赤街的区政府，用毛巾为牺牲的战士擦净脸上的泥血，又给他们穿上新棉衣，望着那一张熟悉的、还带着孩子气的脸庞，我心中非常难过。其他区干部从几个村的地主家找来了最好的棺料，将4名战士厚险，以此来教育群众，激发广大贫下中农对敌人的阶级仇恨。后来土匪头子终于没有逃脱人民的法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这次事件不久，又有一个区小队员暗中与地主、土匪勾结，通风报信，被我们抓住后，报经县政府批准，在泼罗赤街上处决了。

敌人的种种反革命伎俩并没有把我们吓倒，革命的烈火越燃越旺。在完成土改后，新解放了的这块根据地更加巩固了。

五、土改运动的伟大成果

伟大的上改运动。摧毁了几千年的封建制度。第一次获得土地的翻身农民迸发了空前的革命热情。他们中，踊跃参军，大搞生产，有力地支援了人民解放战争。

在土改运动高潮中，翻身农民以"保家保田"为口号掀起了参军参战的热潮。

1948年1月末，我们在波罗赤街召开了全区男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在会上，传达了县委关于扩军的指示。并提出了"要保卫胜利果实，只有参加解放军"的号召。各村代表回村后，立即分头不分昼夜地做发动工作。仅仅3天时间，全区就有510余名翻了身的青壮年报名参军，各村翻身的青壮年，都是成班成排的集体入伍，班排长也都由各村新兵自己选出。光波罗亦区参军的战士就组成了一个营。当时区小队也已发展到100多人编入县大队。

新参军的战士由我送到县里编入正规部队。送兵那天的场面真是热闹极了。各村敲锣打鼓，新兵披红戴花，母送儿，妻送郎，一派喜洋洋。新兵、路上兴高彩烈有说有笑。到县城后，领导、群众夹道欢迎。

土改后，翻身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辛勤耕耘，大搞生产劳动，积极性空前高涨。刚刚过完春节，就忙着送粪、选种、搞备耕。根据县委的指示，土改工作团撤走后，区委的中心工作是抓好生产，带领农民夺取身后的第一个丰收年。那一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真是天、地、人"三和"，如鱼得水。1948年秋粮食获得了大丰收。在那年，各村还栽了许多苹果树，种植了棉花。果树长势很好，棉花也获得了丰收。区政府在4月份先后成立了纺织、染坊等5个合作社，促进了当地的工商业发展。

在土改后，党的建设也有了发展。1948年末已发展党员31名，建起4个党支部。同时，土改还解放了许多童养媳。记得有个叫杨素珍的，还有一个叫乔素珍的都是那时从婆家逃出来参加革命工作的。许多饱受"三权"压迫的妇女挣脱了封建牢笼，摆脱了家庭束缚，走上了革命道路。

在1948年秋的辽沈战役中，这个区4次派出担架队。每次一个连，到前线运物资，抢运伤员。当时我已调到县委组织部，也曾担任第4担架团政委到锦州一带支前波罗赤区的干部阎振华，何俊儒都先后带领担架队支前。阎振华还立了三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