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镣美女(找到藏身水西门小巷深处的烤羊腿,找到雪夜山村遗忘了的童年记忆)

作者: 时间:2024-09-01 22:31:57 阅读:

一道道凉菜被服务生吆喝、传唱,烤架上的羊腿凭炭火滋滋作响,服务生与烤炉的合唱演绎着小店的昔日精彩和今日繁盛……

藏身水西门的烤羊腿

▓ 李天安/文

找到藏身水西门小巷深处的烤羊腿,找到雪夜山村遗忘了的童年记忆

烤得滋滋作响

车子从水西门大街拐进一条巷子,向里约50米,便开到“老成都”门口。

冰冷的夜风掀起防风条,穿过窄窄的厅堂,钻入半地下室,在走廊的尽头,被灶间那扇老旧的铝合金门挡住了去路,于是,它折过头来,从门缝挤进包间。

儿媳重新系好方才取下的围巾,夫人赶忙为孙女拉上小袄拉链,疑惑地望着空调,叹出一丝怨气。

隔壁包间先行入座的一个哥们操着地道的南京腔,表演性地颤动着嘴唇:服务员,我们包间冻僵了一个。

服务员:不可能吧?

这哥们儿发飙了:是不是真的冻僵一个你才肯把空调遥控器拿过来?

骑在隔墙上的空调管着两个包间,它接收到启动的命令后,懒洋洋地张开风叶,在众人焦急而漫长的等待中,又慢悠悠地合上。

每道菜进来,包间拉门的轮子就不安分地在轨道上跳动几下。头顶上,油烟的精华为灰白色的塑料扣板镀上了一层乳黄,褪去光泽的不锈钢桌面却彰显着小店烤羊腿十年不衰的荣光。

几位因客满没能落座的文艺男女,在老板歉意的笑容里反身向门外走去。

这样的就餐环境,孩子们为啥极力推荐,客源还如此的充足?

找到藏身水西门小巷深处的烤羊腿,找到雪夜山村遗忘了的童年记忆

这样的就餐环境,为啥客源还如此的充足?

纳闷间,火星四溅的烤炉被铲钳送到桌子中央的烤架下,一股热浪腾出桌面,顺着羊骨纵向穿透羊腿的钢钎立马横担烤架之上。

也许就是这旺盛的炉火,燃起了客人胸膛里的一团团烈焰。也许是羊腿上的油滴滑落进了食客的心田。回头客,亦如环流的河水,店主精于踏浪饮水,小巷风雨十多年,岿然屹立。

三成熟的羊腿表层微黄,肉质驱向紧实,我们的几根金属餐叉同时扎了上去,借着肉的弹性挑起一个疙瘩,捽着嘴,用餐锯锯下,有点猿人分食猎物的味道。

炉盘两侧的火槽红得耀眼,烤网上摊铺的肉块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孩子们时不时地往上面撒一撒辣椒面、胡椒粉。让人移不开眼的油滴,恋恋不舍地滴落到中间的接油盘,蚯蚓般地向一角蠕动。

夫人忍受不了羊膻味,加之感觉本地羊肉不太正宗,吃不出北方的羊肉味。

吃羊肉向北,找女友向南。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的羊肉人生就此改变。

感情蹉跎了羊肉青春,少了羊肉的中年乏味而无奈。为了弥补心中的缺憾,入冬起,儿子心血来潮,在夜风里走街串巷,在众多店家中找到了这家名不见经传的烤羊肉店,为探其虚实,他还专门和好友来试吃了一顿。

席间,赠送的那碗羊肉汤里冒出的热气将我引入童年的那个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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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雪景 东方IC图

雪片像蝴蝶,在夜风中轻舞。天空刚泛出银白的时候,连浩叔就窸窸窣窣地拔去门栓,憋了一夜的大花狗翘起后腿,在高出门槛的积雪里猛烈地刺出一个弧形的小洞。原野上依然飘着麦麸般的雪。

连浩叔披上油哄哄反毛皮袄,脚踏芦苇木屐,咯吱咯吱斜向穿过十字路口,打开生产队农具屋门镣上老旧的铁插锁,推开门,他大吃一惊,铁盆里的羊下水,肠子被拖到地上,支架上宰好的羊,有多处被动物撕咬过的痕迹。

羊肉是要送到生产队沙河工地去的,羊下水半买半送的归了连浩叔,因为他为生产队宰羊不要工分。

生产队吃集体伙的时候在农具屋留下一口大锅,羊头羊蹄羊下水被连浩一股脑丢进锅里。

冬闲,队上嘴馋的人挑水的挑水,劈柴的劈柴,宽敞的灶门前有三个人轮流烧火。村上的酒晕子三乱,焦急地抢过连浩叔手中的铁钩,咬牙钩住不过三成熟的羊肚,瞟了一眼连浩叔:你的肚子咋这么难煮,连浩叔不紧不慢地回敬道:你的球已经熟了,就酒吃呗!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灶火融融,没有轮上烧火的人,蹲围着一盆劈柴暗火,一边抽着旱烟袋一边咳嗽声不止。

羊头羊蹄羊下水混合出的香味儿将我牵引至农具屋门旁,我倚靠在门框上,食指扣着嘴的一角,不时地往锅灶方向探出头,透过连浩叔的腋下,一次次看到他从热气里将羊下水钩起,放下,再钩起,再放下。那根羊肠就像一根绳子,牢牢地将我栓在门框上。

到了午饭时间,母亲将我拽回了家,正无奈地啃着黑乎乎的山芋窝窝头,门外传来连浩叔的儿子二羔的脚步声,他趴在我耳朵上,神神秘秘的叽咕了两句,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晚上,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农具屋与供销社那条窄窄的夹巷中。公社如约而至,他的动作像水鬼在河面行走,双手平举,轻缓移动,小心翼翼中尽显鬼鬼祟祟。

他手中托着一只底边脱瓷严重的搪瓷茶缸,里面盛满羊汤。他的母亲又为他生了一个弟弟,正在坐月子。这缸汤是他为母亲送汤途中截流下来的。

二羔将汤倒在了我来带的黑瓷碗里,滋溜滋溜,一鼓作气,未了,我还用舌头把碗底的残渣都给舔了。

二羔拍一下我的肩膀:“等着,我再给你弄半碗过来。”

几道黑影悠悠地晃出了农具屋,紧随其后的锁门声终止了我对那半碗羊汤的期待。

找到藏身水西门小巷深处的烤羊腿,找到雪夜山村遗忘了的童年记忆

文图无关 东方IC图

那个冬日,我年幼的魂被连浩叔手中那把滚肉的钩子勾得紧紧的。夹巷中,二羔往我碗里倒羊汤那幅被岁月积满尘土的画面,在这个冬夜,被酒精擦拭得异常清晰。

婚后的时光消耗了我对羊肉的热情,生活虽然富足,但对羊肉的渴求,却从当初的强烈渐渐趋于平淡。唯独二羔那碗羊杂煮汤散发出的热气,时常会将我牵引到农具屋的夹巷中,涌动起余温尚在并且有些发黏的血,让我迷失在那个浓香的雪夜里。

第一拔散场,客人们泉水般地从半地下室汩涌出来。第二拔开场,一道道凉菜再次被服务生吆喝、传唱,烤架上的羊腿凭炭火延续着滋滋的响声,服务生与烤炉的合唱演绎着小店的昔日精彩和今日繁盛。

文艺范十足的女领班送出门来,路灯的一束强光投在她的镜片上,又折向我们的车身,她拉开副驾驶的门,脸上蓄满踏实的笑:十年前还是姑娘时我就在这里打工,现在我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她轻轻的关上车门,纤细的手臂在夜风中缓缓晃动。

2018年12月18日于南京